二刷《好东西》及《展开讲讲》邵艺辉专访随记

2024年11月30日《好东西》影院海报

二刷《好东西》,在家务 SFX、“你的眼睛很好看,你可以一直看我”、“我们不要玩这个游戏了”、“总有人要对你说声对不起”的部分流了更多的眼泪。除了感触于情节本身,感动于女性之间互相养育的关系,更是感慨于这样的新故事新语言新规则新关系,太美好太乌托邦了,电影结束后又要回到灰暗的现实里。

菊姐角色第一次问铁梅为什么不做调查记者了,她回答,因为我懦弱,英文写的是不敢 fight the system。揉面时小马又问铁梅为什么放弃,不可惜吗?铁梅说,有那么多人放弃,有那么多人没资格,为什么就可惜我?又说,你以为我不遗憾吗?两场戏里宋佳的演绎,嘴上是防御性回怼,眼神里却写满了疲惫和欲说还休。这种状态太准确了,我在朋友圈里一位财新首席笔杆子女记者的脸上看到过。曾在 706 空间听她讲过去十几年如何冲在一线,后来武汉 lockdown 她也第一时间冲过去待足了 76 天,如今虽然也是却道天凉好个秋,但依然坚持输出。

《明天会更好》出现时,焦外有警灯在闪。还有万圣节 cosplay,是在阳光下奔跑。结合昨天听的淡淡死感的新版官录《明天会更好》会更强烈地感受到,这样的作品和行动所代表的社会的活力和生命力,本应存在于街头、民间、自组织当中,而绝不是任务式的表演中。这样的活力如今被压抑,且没有人为此道歉。

这回上午普通场,最多的笑声依然来自年轻女观众,有趣的是来了好几对互相搀扶的白发老人,不知道他们观感如何。身边有分布在前后两排的六位年轻男性观众,拿着可乐交杯换盏,接打电话聊天吃爆米花,听到男角色发言不断吐槽。很遗憾他们不是受众,欣赏不了 inside jokes,只在离开时留下满座爆米花碎屑,拍照留念(图二)。

2024年11月30日《好东西》影厅现场
《展开讲讲》邵艺辉专访

上班路上刚听到这期节目,简直太快乐了。一方面邵导和她人物风格一样一样的,既真诚又日常;另一方面在同频共振的同温层语境里,很多话题建立在共识上,可以基于这些共识讨论一些 2.0 版本的新思路新感受,而不需要在 1.0 的原始版本里反复打圈,这在当前舆论场里简直是一种避难所般的安全体验。

听着听着就想到如今院线电影的境遇。人们看电影的欲望降低,在经济原因背后还有一个维度,就是在现实中失权的无力感已经溢出了。现实的压抑和无助已经强烈到让人无法喘息,而电影的定位则更显尴尬,拍得太轻松会被批评为掩盖矛盾,拍得很沉重又被质疑在贩卖苦难。归根结底,电影无论与现实关系如何,都撼动不了“房间里的大象”,这使得电影的口红效应也失效了。

相比之下,游戏和短视频对失权者而言是更快速的安慰剂。游戏除了叙事上更多的沉浸感,也因为其奖励机制能够带来一种“稳定上升”的获得感,通过练级打怪或氪金升级就能够得到更多的成功体验。而短视频则提供了完全即时、不需要思考的多巴胺刺激,让人瞬间沉浸在快感里。相比之下,舆论常觉得“电影人是最爱当爹的”,这也不无道理。电影通过几个小时的时间总归要输出点隐性或显性的价值观,而如今的观众则受够了被教育,不如沉浸在更有获得感的娱乐机制里。

题外话,现实失权感的另一个出口,体现在人们对自己支持的公众人物过度强烈的控制欲上。无论是粉丝对偶像还是观众对导演,只要说了不合意的话就立刻打倒。因为失权太久,权力(权利)欲望没办法正常行使,所以需要找到一个出口,于是对支持的对象产生了强烈的控制欲,找到一种虚拟的代偿。

说到最后还是回到这个问题:电影的意义在哪里?它还能不能在这被压缩得越来越狭窄的现实中,给人一点点喘息和希望?也许答案不那么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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