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把放任手指在键盘上移动而不加以约束的写作叫做即兴写作,这是一种让头脑在半放空状态下的意识流泻,不带过多的内省、节制和斟酌。每当情绪波动比较大之后都有一段沉淀不下来的时间,想表达而又没有动力去清晰地组织语言,这样的时刻也许最适合即兴。
艾伦·里克曼的逝去让我想起一些类似的又远又近的告别时刻。2011年10月,在一场令人疲惫的期中考试结束之后,和班里几个后来成了剧组成员的朋友坐在食堂桌前聊天时,被告知了乔布斯的死讯。最初坚定地认为是开玩笑,随即头脑一片空白地打开苹果官网首页,看到了那张很快传遍全球社交媒体的黑白讣告照片。往回退两年的6月25号,中考第三天清晨去考场的路上,车子停在海淀黄庄路口那个永远需要等很久的红绿灯下面,MJ去世的消息从音量开得很低的车载广播声中传来,让坐在副驾驶位置犯迷糊的我打了个激灵。更远一些,2008年寒假,在奥斯卡吧看到希斯·莱杰猝死现场门外记者传来的照片,彼时书房窗外是一种奇异的奥运气息笼罩的清新冬日天色,身后的书柜里还有已经翻烂的一期包含《黑暗骑士》片场探班的《看电影》,一时恍惚想起不久前看完的断背山,觉得外面就是怀俄明的蓝天。在之后奥斯卡颁奖现场的例行致敬环节,在一众拥有好几行身份的各领域逝者照片从屏幕上淡出后,最后一个镜头出现了带着牛仔帽穿着亚麻色夹克的年轻的莱杰,站在断背山下马厩围栏旁,一抹浅笑被阳光照耀着,旁边浮现的注释仅仅是 Heath Ledger ,不带任何多余的头衔。随后,镜头转向柯达剧院的观众席,数盏并排的灯光慢慢黯淡下去,代表着星光的陨落。那是我完整看过的第一届奥斯卡,这个环节至今难忘。
1955年詹姆斯·迪恩因超速驾驶的撞击而葬身公路,1993年吸毒后的瑞凡·菲尼克斯倒在德普酒吧门口,2008年刚刚演完小丑的莱杰因镇定剂过量而猝死在纽约寓所,一颗颗闪耀流星的划落让身处不同时代的影迷在体验了彼此共通的震惊与悲痛的同时,也拥有了各自时代不会老去的象征和图腾。而艾伦·里克曼让人毫无防备难以接受的猝逝,就像去年克里斯托弗·李爵士的离开一样,意味着那些更深远也更难忘的关于一个系列的记忆被重新翻搅起来。从七岁那年生日翻开老妈网购来的第一本《哈利波特》那一天起,这个故事就在我成长的日子里打上了无可替代的烙印,说是最为重要的也不为过。小学到初中那段时间,每年都重复着煎熬却充实的“期待书-期待电影”的循环,高二暑假哈七下的上映算是场告别意味浓重的成人礼,到今年已经是第十五个年头,这其中太多太多的细节已经回忆不过来了。只记得“哈迷”的名片不止一次地让内向的我找到知己,和拥有这张名片的人们总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像老朋友一样毫无门槛。去年在大阪环球影城亲眼见到霍格沃茨城堡、亲手拿到魔杖的时刻,依然无比兴奋地傻乐着像个小孩,我想大概在未来的日子里,HP也总能唤起心里天真不设防的一面吧。而《指环王》这个镌刻着遥远中古时代历史传说回响的传奇世界,对我来说是又一场难忘的启蒙,尤其是彼得大帝和他的老三部曲电影对我的影响比书要更深,至今都是最喜欢的电影系列。荡气回肠的故事让那些关乎人性善恶的宏大词汇丝毫不显得违和,让银幕下的我们能够理直气壮地为种种美好纯粹的情感而欢笑或落泪,而无需自我设防地带上解构和调侃的“反中二”面具,之后能给我这种纯粹体验的电影愈发少了。
演员的最高成就,一种是成为为戏为奴的千面人,将灵魂隐藏在角色后面;另一种是把自己活成一个角色,从人戏不分到人戏合一。演员的幸运在于能在时间的长河里留下永恒的形象投影,不幸在于没人能真正回答这些影子究竟有几分像他。肉身与世长辞后留下的角色,有多少是灵魂的映射?角色与扮演它的自我又如何能分割清楚,是相互折磨还是合二为一?这些问题外人终究无法回答……作为观众的我们,只是一遍遍地让那些鲜活的角色,连同自己被角色而激发的情感一起在脑海里重现、翻滚,最终成为属于自己的故事和回忆。告别的不仅是角色,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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